她摁断了通话，小心翼翼地拉开锁扣，打开一条缝隙向外张望，在确定没有什么奇怪的人后走了出去。
但刚才那个声音并没有停止，反而越来越大声了。
“该死的工作……该死的工作……该死的工作……该死的工作……该死的工作……该死的工作……该死的工作……该死的工作……该死的工作……该死的工作……该死的工作……该死的工作……”
黏糊不清的口齿，没有喘气地重复着同一句话，无法分辨方位地在厕所狭小的空间内不断堆砌，仿佛连空气都无法流动。
吉留彩有些喘不过气，像是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在不停挤压心脏，那不是真正生理上的疼痛，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，比刚才面试遭遇的连击更让人感到窒息。
不知道何时起，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。明明刚才打电话的时候，谕吉还在晒被子，不可能这么快转阴天。
虽然总被友人嫌弃反应迟钝，但此时的吉留彩意识到了现在情况的不妙。
顶着巨大的不适，她尝试艰难地挪动双腿超门外走去。可就在这时，有人先一步从外面撞了进来，是刚才面试中一直在应和那个咄咄逼人的小木曾部长的年轻男人，看他胸前的工牌，是推进部的课长。
一个男人突然闯进女厕不是好事，但在这种诡异状况下，吉留彩能看到个活人已经非常高兴了。
“您好，请问……”
她的疑问没来得及说出口，因为眼前再次发生了可怕的事情。
那位课长根本没有听到吉留彩的声音，他径直走入了厕所的其中一间隔间，忽然双膝下跪紧抱住马桶，然后把整个脑袋都塞了进去，开始大口大口地喝着里面的厕水，发出巨大的水花声。
“………………”
吉留彩吓了一跳，这是干嘛……大白天不至于喝多了吧？！
而后面的发展回答了她的猜想是多么可笑。
在水快见底的时候，马桶忽然自动抽水。明明只是漩涡状的流水，力度无法对人类的头骨硬度造成伤害。但此刻的马桶却像一台破壁机，忽然加足马力化为利刃，把男人的半个脑袋搅成了碎渣，血水飞溅涂了地板墙壁。但哪怕如此，他剩下的半个脑袋上仍在动作，嘴巴大口口不停地喝着已被他自己染成鲜红的厕水，肚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大直至撑破。
吉留彩转过头捂嘴，满目的鲜红令她几欲作呕，很想告诉自己只是面试失败后做了可怕的噩梦，但偏偏大脑在无比清醒地告诉自己，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。
……必须要离开这里！
她从厕所回到走道的那一刻，猛锤心脏的威压又增强了。她环视了周围，办公室里绝大多数人都倒在了地上，就近确认了几个人的鼻息，他们没有死而是昏了过去。
她颤抖地握着手机，唯一能做的好像只有报警。所幸这个古怪的空间没有切断通信，但接线员显然不相信她所说的一切。
“总之先赶紧派人过来吧！”
她加重语气喊了一声后挂掉电话，一步一跨地越过倒了一地的人，向紧急通道移动，却在路过刚才面试用的会议室时停住了脚步。
有什么东西过来了。
毫无根据的直觉，吉留彩转头望向刚才一路跨过来的走道，隐约听得见由远及近的脚步声，但她什么都看不到。
很快，那个东西迎面走近了。
明明看不到，却能清楚地感觉，此刻那个东西正瞪大眼睛，在与她距离不到五公分的地方停了下来。
然后，擦肩而过。
愤怒、悲伤、怨恨，极致的负面情绪死死地团聚在一起，令她僵直在原地无法动弹。
慢慢地，会议室中间出现了一个模糊的男人背影，一副大街上随处可见的上班族形象，身形消瘦，头发凌乱，个子算高，但低头驼背，看起来萎靡不振，嘴中似乎还在念着什么，只要仔细听就能听见——
“该死的工作……该死的工作……该死的工作……该死的工作……该死的工作……该死的工作……”
和刚才在厕所听到的那个声音一模一样。
她不是很爱看灵异向的作品，但也能猜到他大概就是这个异变空间的源头。
会议室内与外面的状况一样，所有人都歪歪扭扭昏了一地，但只有一个人仍在活动，就是刚才的面试官，那个咄咄逼人的中年男人小木曾。
那个模糊的男人向小木曾偏了下脑袋，非常忽然地朝他双膝跪地，没有了刚才咒骂工作的样子，而是卑微地伏在地上用力磕头，他颤抖地向小木曾高喊道：“对不起，部长！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！我一定会努力的！我今天……我今天一定把方案改给您！求求您了！再给我一次机会吧！喝厕水也没有关系！只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！千万不要辞退我！”
小木曾仍是高高在上的样子，但脸上满是恐惧的表情，说明与方才死在厕所的课长不同，他仍有自己的意识，可身体已经不受控制了。他脱下鞋子踩着椅子登上办公桌，在一声声嘶声力竭的“拜托求饶”中举起了双手。
大概是察觉到了有人在门口，小木曾在最后转动了眼球看向了吉留彩，他颤巍巍地抖动着嘴唇挤出几个字。
“救、救救我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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